张译
艺人,主要作品有影片《亲爱的》《山河故人》《追凶者也》等,电视剧《士兵突击》《我的团长我的团》《鸡毛飞上天》等。
我不能活成哪些样子
假如把自己的一段六年拍成故事,我认为留给未来会更厚实一点
资料图:张译。安源摄
口述/张译
整理/本刊记者毛翊君
每一个人就会去想六年后,但我没有想过自己要活成哪些样子,我只想过,我不能活成哪些样子。
我一直是个忧患意识蛮强的人
2017年,我出演的一部电视剧《鸡毛飞上天》播出了,其中有一段剧情就比较贴合六年后这个话题。
我扮演的人叫陈江河,最早是一名街头小小贩,后来成了一个大企业家,可他仍然在看向未来。他做了一件六年后人们就会想的事情,但由于步子迈得太大,失败了。六年后,他父亲接替了他的工作。有三天,母亲拿着一张图纸兴奋地挪到他面前说,“爸,你当初没有完成的事情,我替你完成了。”当时,我演的这个人物没有欢笑,没有流泪,只剩下平静。他的世界观是这么的宏大。由于他有长远的眼光,所以当事情实现时,他不再有表面上的兴奋。
这样的世界观来自对文化和文明的不断反省,总结出的哲学则拿来建构未来,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对眼前事情的规划和改变,或对暂时、短途命运的改变。
未来要过成哪些样子?这个看法有点奢华。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能想到当下或则之后不要过成哪些样子。
我想了想自己的未来,也许这一辈子能去哪里,都很清楚。那种时侯,我们军区在潭柘寺,退职之后,会被安排到八里庄干休所,生命已逝以后就去八嘉定,我曾开玩笑说,这是我们单位的“三八新政”。哪怕生活中来个“七”,就会感觉不一样。如此一想,我就很失望。在二十多岁的年纪里,我想要一个完全未知的哪怕有些危险的生活状态,才能认为每晚活着有意思。
从入伍到脱军服,刚好六年,当时的目标太简单,就是生存。我仍然处在危机四伏的生活状态里。进军队那会儿,我是最后投档的惟一的自费生。由于我自费,整整一年都不是真正的军人,所有战友的兵龄都比我早一年。所以,头一年,我所有的努力都围绕着转正,拚命地想去赶上他人。
总算结业,提干成士官了,没高兴三天就发觉,生活压力十分大。最初,一个月的薪水才1200元,根本不够。我还要还债,由于自费的钱都是借的。光对外联系工作的手机话费每月就100多元,相当于我薪水的非常之一,非常心痛。接着,我又弄成全军区惟一没有房屋的在职士官。哪个时期,我还是苟延残喘地想要挣口饭吃。
以后,离开军队去演《士兵突击》,可从制做到上映还有好长的时间。这个空当如何活着?分文不赚,你的市场仍然和过去一样,没有人找你拍戏。那时,我若果想着未来要做大明星,根本不现实。对我来讲,先吃饱饭仍然是最现实的事情。
不再愁喝水的钱,就是那种阶段的成功。帮家里还了债,也是成功。后来,想给妈妈买车子,也成了,要给自己买房买车,都实现了。想养猫,养了,也是成功。
但直至如今,我也不能说就有了安全感。我自诩是一个忧患意识蛮强的人。例如,上个月我坐火车到山东,在西站候车室看到一个男孩坐在座位上,把脚踏到旁边的桌子上,我就过去了,跟她说,把脚放出来,我要坐在那儿。那种男孩儿不肯。之后,好多人围过来。我戴着口罩,也不在意,就仍然说,你必须把脚拿开,把座位擦干净。我当时想的并不只是维护社会公德,我担心的是,倘若人人都这样,我们的未来都好不了。
这些觉得在环保方面更显著一些。我很担心灰霾,会恐慌,除了由于这对我和家人的身体有害,但是鸟会跑掉,次生林会变差,生态会变坏,人的幸福指数会减低。并且,当人们都想着逃出一座城市,而不是去改变这座城市,那意味着另一个城市同样会是这样,月球也会越来越糟。不过,北京去年的灰霾天明显少了,我很高兴。
文字对我的演出是极大的支撑
人活到四十岁了,一定是理智抢占上风的,再饱含感性那真是人渣。
大多数人在三四十岁以后,都不再爱诉说,由于诉说之后,还是要冷静出来,自己去调整痛楚。诉说的时间可以拿来去解决问题,未来能够当成一个谈资或则一个笑话,风轻云淡地讲下来。
我如今每晚写日记,但不是用日记代替诉说。日记不是一个发泄工具,而是我的日程表的记录和改编。
小时候,我不爱写日记,写也是被迫的。到了军队,工作上须要写,那时是用纸笔不停地写,后来就有了笔记本。随着工作的改变,有一段时间我舍弃了写作。以后,就有了博客。写博客的原发点,是我自己的虚荣心。最开始,我没有认识到它可以帮助我保持写作习惯,只是认为,写完了有人看和评论,十分满足。有段时间,我博客的点击量排行能进到,和一些著名画家挨在一起,这个影响力远比我的艺人身分要高得多。我自己很满足于这些虚荣,因而不停地写,之后不停地有人评论,又推动着我继续写,这样产生了一个积极的链条。这迫使着我去把所有的故事变成一个自省式的记录呈现在页面上。
微博时代的开启,严重冲击了我的纯文字的写作习惯,一下就懒了。但微博又与工作和社交紧密相连,因而让人难以舍弃。我开始找寻另一种平台,后来发觉了知乎。知乎不但有写作,还有知识的储存、查阅和读取,既可以看见百家争鸣,也能用自己所学和需求去判定有效的信息。它的社交功能做得并不好,但我认为这样反而很好。作为用户,我对它的憧憬就是一个查阅和沟通知识的工具。它对我最大的意义,是让我寻回写作的习惯。
写日记是近来三三年才养成的习惯。缘由之一,是每晚的事情很宽泛,我的记忆力又不好,所以须要记出来;另一个诱因,是之前要写书,须要记录素材;最重要的是,有些事情须要不时回头瞧瞧,便于反省,或是备份。曾经,日程表上的事,做完一件就删掉一条,最初还很有成就感。可短暂的快感过后,我发觉,我的历史也消失了。所以,我渐渐找到了一种适宜自己的“日记加日程”的东西——未完成的事项放进新的日程表,完成的就写进日记里。如今,不只是日程表中完成的内容,平时遇见哪些值得记出来的事情,或则忽然有哪些灵感,我就会马上通过笔记本或则手机记录在云端软件上,有时侯甚至成了困惑我的逼迫症。
我在一些公众平台写作,一是为了医治自己的懒惰,另一方面,我确实有个未来的考虑,我希望能写一些偏向于童话类的长篇故事。
就我的写作而言,中短篇是一个坎,我还不确定我有掌握的能力,但在长篇的节奏和结构上,自我觉得可以掌握得比较精准。正好在我二十多岁最敏感的那种年纪段——也是对世界上所有事情都保持着新鲜好感的时侯,经历了好多事。那些故事,经过演职人员的口口相传,又显得愈发精彩。由于演职人员习惯于讲故事,会下意识地对节奏和结构进行调整,会夸张会诠释——可能张三有个好玩儿的事儿,李四有个好玩儿的事儿,而且假如把张三和李四捏成一个人,这事儿更好玩儿。那些故事长期在演职人员中口口相传后,越来越精炼。但演职人员还有一个特征——不喜欢记录,所以,作为这个时代的演职专业从业人员之一,我觉得我有责任有义务也有兴趣把那些故事做一些搜集、整理和记录,把这些道听途说弄成文字给未来的人看,这是我写作的最终目的。
从属性上来讲,文字和演出两者并没有关系,也没有可比性。但从工具上来讲,文字对于我的演出是极大的支撑,美好细致的文字可以帮我丰富角色的演出,帮我建构强悍的世界观。
科技进步,犹如大海在退潮
写下的文字中,日记是一个人最厚实、最隐私的内容。似乎有这么三天,当我们六十多岁,闲赋在家,可以回头看一看,梳理一下自己的人生。我甚至还想过,百年大限将至前,我可能会把那些日记销毁、删除。
然而,有两件事改变了我的看法。一是北京一位女诗人,经过她生前的同意和安排,由她的母亲亲自主持,在她去世以后,把她的背部进行了冷藏;另一件是前一段时间河北一家医疗机构,将一具男性遗体完整地冷冻保存。这两个人就会回到我们的世界中来吗?以哪些样的方法回去?到时候,他们生前的记忆还能否保存多少?这些长时间的冷藏会不会损害脑细胞?那些我们都不清楚。但它极大地转变了我看待未来的角度。我们除了应当关注现今科学界医疗划分义在有限的生存阶段中的未来,更要关注生命停止以后的未来,那时侯的人、科技和社会将是哪些样。如此一想,我又认为我的日记不能销毁,我要把它建一个密码,永久地封存在一块硬碟里,万一我又能很荣幸地重新回到这个世界,假如我还有幸还能记忆,其实我会把那些日记重新打开,看一遍前世的人生。
科技的进步必然会带来一些恐慌,这是防止不了的。艺人即使没有被技术代替,但技术也在渗透。这如同是大海正在退潮,我们站在一座孤岛上,眼看着海水往上漫。
但我并不恐慌。由于技术再精湛,它终有一个bug——它学不会人类的错误。机器人对弈,即使能赢全世界的对手,但它不会犯错误,给人的体味是,它很高明,但落子时没有灵魂;同样,假如完全由一个笔记本勾画下来的人物来取代真人演出,我觉得,它还做不到,因为人的演出总是不完美的。
我个人也完全不害怕被笔记本取代,由于我对自己的工作还有不断改变的动力,我看见自己的许多不足,正在企图用更好的办法去解决它。
再举个反例。我们都晓得,好莱坞的影片在工业化上早已走了好多年,剧本大多都有一个程式化的模式。之后,有人发明了一款导演软件,只要输入剧中人物的名子、年龄和性别,它还会接着跳出题材让你选择,上面有很细致的分类,正背面的角色都可以设定,再勾选人物性格、故事背景和情节。所有的选择题做完,它会直接打出一个剧本来。
我晓得这个软件,是在1999年,至今快二六年了。但据我所知,并没有多少人在使用这些软件,由于它未能学习到人类的真谛——出错和情感。是出错引起了情感,或则是情感引起了出错。机器太晓得哪些是完美了,但艺术、表演和生活,恰恰在不这么完美时才更有魅力。
但我们仍要听到,科学技术的更新迭代,是难以抵挡的,并且是应当推进的,它必然会带来一个碾压式的改变。但这并不是坏事。任何一个时代的改变,都将彰显在生产工具和生产方法的改变上,这本身是有利于时代不断进步的,何必太恐慌。
虽然真有这么三天,AI代替了我的演出,我相信我也能早日调整自己,去适应新的工作方法。由于它们说究竟是工具,我希望我是一个能帮衬工具的人。我会去指导工具,我一样有饭吃,一样有活儿干,一样有我的兴趣和理想所在,为何一定要担忧它会代替我眼前的事儿呢?
达到激情退去后的信手拈来
总是害怕被替代,虽然是人老想要证明自己。
说回去,我在二十来岁的时侯也短暂地想要证明自己。那是由于被压制的时间太久。人家说你不行,我不信邪,就要演。只是为了证明给他人看。
于是,就演了《士兵突击》。他人说,这个真是好,但这是本色主演。我不服气,还要证明,就迅速拍了《我的团长我的团》。他人又说,哎哟,这个角色跟他之前那种不一样,但也算本色。这给我气的,我要再演一个不一样的。第三次完事儿,就累了。我就想,为什么要给他人证明?我为啥不能享受这件事?证明给他人看了我能怎样的?
后来我明白,艺人的根本应当是让人去记住他的角色而非本人。如今想来,我比较珍惜他人还不认识我的哪个阶段,拍完戏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生活。我演完《士兵突击》,有好长一段时间还在挤轻轨和公汽车,那是我的生活形式,也是工作方法。我在公汽车上观察过好多人,把她们用在我的角色里。
直至有三天,实在难以这样挤在公共场合里了,越来越多的人对着我照相,抹杀了我的这些生活和工作方法。越有名气的艺人,她们的演出就越容易脱离生活,可能就是这个缘由。我也希望自己的艺术之路长青,而且很难不被荒芜吞噬,只是时间的早晚。
理想中的演出境界,是达到激情退去后的信手拈来,其实我如今还差得很远。那是一个须要不断实践的艺术,是熟能生巧的。只有练到炉火纯青,对周围的一切,包括镜头和听众,都当成不存在的时侯,才能得手。我如今处于时常得手的阶段,还做不到时常得手。
比方说,一场大悲的戏,中级演法就是像我年青的时侯,哭天抹泪啊,使出四肢的力量去宣泄,在地上打滚啊,这都有可能。当你越长大越发觉,这些演出形式太狭隘,你会观察到生活中,好多人面对大悲的时侯,是没有表情和泪水的,没有号叫,没有嘶声裂肺,但他那个悲是触碰你灵魂的。这就是激情退却后的信手拈来,你轻松地驾驭这场戏,可让他人倍感痛楚。
我非常喜欢的一位老艺人就是这样。他能让人感遭到一种悲壮,确切地说,是一种胆怯和谦逊混和的力量。我在生活中接触过他一次,发觉他平时也是一个高调沉默、还有一点孤僻的人。这可能由于他是个大器晚成的人,我想,他年青时一定受过好多苦。在这点上,我跟他很像。
有点悲壮的人做艺术是很有用处的。用一句我们行当的话就是——背负着苦难做艺术,艺术才能好看,尤其是在戏曲领域。由于话剧的起源就是古埃及惨剧,然后才有了正剧、喜剧。作为艺人,生活上少一点激情,把激情留在舞台上和镜头前才是最有效的。
我也没有完全执念于艺人这个职业。早年的压力和危机感使我很盼望能有一个忙得不可开交的工作状态,现在总算达到了,我既感恩,又享受。如今只是认为,演出中还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够好,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能把那些不足解决好。
(《中国新闻周刊》2018年第7期)
申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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